(圖/spps)
腳踏車。台語唸作「鐵馬」。
國中的時候都是騎腳踏車上學,校工伯伯會在每個人的車尾巴擋泥鐵片上用紅漆寫上學號,功能是方便辨視還有防盜,早晨我們一群小毛頭迎著霧氣,踩著腳踏車,一列工整的往學校前進,偶爾校長會堵在門口,逼大家要舉起右手敬禮大喊:「校長早!」(此時單手騎單車是被允許的),曾經有一次,我進校門時正好與一輛轎車並列,校長忙著跟車裡的客人打招呼,我心想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吧?
「妳!下車!過來!」被逮到了。
接下來的光景是,校門口站立著一個眉頭緊皺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嘴嘟得半天高的國中女生。男子時不時的嘀咕:「沒禮貌!沒禮貌!」,而嘟嘴的女生則是舉著微微發酸的右手,怒視著一列列戲謔的臉孔朝著她笑並離去。「校長早!」「校長早~~~~~」那群戲謔孩童的道早聲聽起來份外刺耳。
真丟臉。
在那次之後,只要在走廊上看到校長,遠遠的我就避開,改走其他方向,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要是和他四目相對,我一定會變成石頭,然後一輩子就待在原地,永遠動不了,永遠得舉著右手,永遠得嘟著嘴。
家裡有二台腳踏車,一台我的,另一台是妹的,妹的腳踏車被偷過兩次,其中一次是住家對面的壞孩子偷的。
「星星吃毒品,被警察追,他把我的腳踏車騎走了。」
妹平靜的敍述,而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就像聽見阿里巴巴的神奇故事一般,我喊著:「太扯了吧!」一旁的父親放下手上的報紙,嚴肅的說:「真的。」
是的,這是真的,星星吃毒了。
這個叫星星的孩子住在我家對面,從小就沒父母,由他奶奶將他一手帶大,國小時就學會勒索同學,打架鬧事是家常便飯,常見老奶奶坐在屋簷下,低頭嘆氣,替星星收拾了不少爛攤子,她臉上的皺紋因此更深了。聽父親說,星星被警察抓了好幾次,但總是學不乖,像是在向大家宣示他的存在、向奶奶證明他的本領,表示他是顆墜落在地球上的壞星星,不是高掛天空供人觀賞並許願的那一顆。
在他騎走妹的腳踏車後二天,對面的奶奶滿懷歉意並艱難的牽著一台矮小、而且右邊踏板還壞掉的單車來還。
「真正就歹勢……阮星星嘸是調工耶…歹勢啦…」眼前這個體弱單薄的老人噙著淚,低低的說著。
之後再也沒看過星星了。家裡的腳踏車也隨著年紀增長,老去並被丟棄,倒是那部矮小又踏板壞掉的腳踏車還一直好好的停在院子裡。
父親偶爾還會騎著它出去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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